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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普在兴县纪实传记

山西资讯网 2022-01-10 12:16:07 来源: 阅读:-

序言

1975年十月,白普被派到兴县担任县委书记。任职期间,白普清正廉洁,勤政为民。至今民间留传着很多关于他的故事。今年春天,文友们小聚,席间谈起反腐倡廉,他们满怀敬意的谈起白普书记。他们的父辈曾和白普一起工作,对白普书记的作风无不敬佩。我听后很感动,觉得白普书记的故事值得传播下去,白普书记清正廉洁、敦本务实的精神在今天有重要的现实意义,遂把这些故事收集整理成文,希望更多的人看到。


  1. 临危受命

1975年冬天,朔风冷硬,大风刮得电线杆呜呜响。正在离石家里过周末的白普接到通知,山西省委召开扩大会议,要他马上去参加。
彼时五十四岁的白普已先后在方山、临县、中阳、介休当过三十三年县长、县委书记,目前在地区落实政策办公室任职。接到通知,白普风尘仆仆赶来开会。

会后,省委组织部长刘开基找他谈话。他给白普讲了个故事:“在吕梁地区兴县的一处工地上,有个衣衫褴褛的人拣那些牛皮纸做的水泥袋子,人们以为他拣回去当柴烧,却看见他仔细的擦干净上面粘着的水泥。有人好奇地问他拣的这做甚?他不说话。后来人们知道了——村子里有人穿上了牛皮纸做的裤子。”

“兴县有个庙井村,共有四百口人,其中67口人去讨饭吃了……”

“兴县我知道,四零年我在那里打过仗,是个’平地有山皆走石,荒边无树鸟无窝’的穷地方,白普说。

“国家成年用骆驼、汽车往兴县运救济粮,每年平均773万斤。这不行。你去把兴县人民的吃饭问题解决了。”组织部长顿了顿,又说:“和你资历一样老的干部都升职了,你总是平调,有想法吗?”

“我十四岁参加革命,经历过战争,负过伤,二十八岁当县长,从县里做到省里,名利看淡了,只求在有生之年能为老百姓做些实实在在的事。”

“好。你今年54岁了吧?就用你的后半生去解决这个问题。”

“兴县之行,定不辱使命。”


二、赴任兴县

农历十月,西北黄土高原上,朔风呼号,寒气逼人。一辆开往兴县的小吉普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车子颠簸摇晃着,灰尘扬起如导火索一样追着车轮跑。当汽车驶入兴县境内时,坐在副驾座上的的白普,精神顿时振奋起来。他凝视着远方,思绪万千。巍巍吕梁山,滔滔蔚汾河,卧在山坡上的村庄。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他感到十分亲切。
在去兴县前,地委领导怕他去了不好开展工作,让他带几个“心腹”去,防止孤立,他拒绝了。搞派系只能让事与愿违,他带着一颗赤子之心去为兴县人民谋利益,他相信,他会得到兴县人民支持的。
刚来兴县不久,正赶上春耕大忙,他召全县农业技术骨干开会,商谈科学种田大计;召开老干部座谈会,征询他们对县委工作的建议。大家认为新来的县委书记平易近人,积极务实。会上,大家热烈讨论,对政府工作提了很多意见。

第二天,白普一大早来办公室。看见县政府大院墙跟前围着几个人,见他来了慌忙散去。他走近一看,墙上贴了一张大字报,白纸黑字,指责白普不抓大事,搞唯生产力论。

接着,他听到许多风言风语。说有人扬言,要把白普轰走。白普没理会这些挑衅。他身背挂包,头戴草帽顺蔚汾河一路行走,准备踏遍兴县的二十四乡镇,在充分了解民情的基础上,制定政策。

三、微服私访

1、1975年初夏的一个上午。阳光渐渐酷烈,晒得庄稼蔫蔫的。黄河岸边,兴县“好旺角”圪垯上公社牛家川的社员们在锄谷子。社员们额头上的汗滴滴成水线流到土地里。队长招呼大家休息。一群人围坐在地头的树荫下,手里拿着草帽扇风。一会儿爆出一阵哄笑。一社员大声念着一段顺口溜:“背朝黄土面朝天,浑身流汗是社员。满嘴流油是干部,吃了南川吃西川。”
“下乡干部真’辛苦’,钻在队部提三壶。坐镇大队四不吃,下乡只吃拉条子。(干部四不吃:红面不吃,玉米面不吃,豆面不吃,小米不吃。三壶干部:一壶酒,一壶茶,一壶药)

一社员躺在阴凉地,伸了个懒腰,说:“他在队里拉条子,咱在地里晾条子。”大家哄笑起来。“有人来了!”小队长警惕的朝地畔一望,小声喊起来。“像个下乡干部!”一社员说。

大家一齐转头看去,见一人坐在地畔,在一小本本上写什么。这人中等身材,穿着灰色中山装,肩挎一个黑背包,头戴一顶草帽,年纪在五十开外。
“下乡干部咋会到这里来!”另一社员无不讥诮的说。

大家不做声了。那说顺口溜的却说:“怕他个毬!他能把我开除出地球!”
队长朝着说顺口溜的喊:“八哥,不要说了!”八哥不但没停,反而故意大声念起来:
“下乡坐着小吉普,肚子吃的圆又鼓,
回去照领三块五,你说辛苦不辛苦!”

队长看了那人一眼,见他还在本本上记。就大声说:“歇好了,再做营生。”说着握了锄头,站起来走到地里,呸呸往手心唾了两口,握紧锄头锄开了。
社员们都跟着走进地里。

来人站起,拿起旁边的一根树枝做拐杖,一瘸一拐走了。

晌午,那人来到了牛家川村。他放下拐棍,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几个老婆婆看见村里来了陌生人,围过来看着,猜测他的身份。说他是讨吃吃吧,穿的不像,但是看那根打狗棍又像讨吃吃。一个老婆婆上前问他:“你是谁?来这里做甚?”

“我来这里了解些情况。这村里一年能分多少口粮?”老婆婆们看见他不威武,待理不理的。会计走过来看了一眼,说可能就是个讨吃的,然后进了厕所。

老婆婆们疑疑惑惑的走了。来人掏出煮鸡蛋慢慢剥蛋壳,揭开军用水壶里的盖子吃喝起来。估计鸡蛋是早上百会村的社员偷偷放进去的。他上午掏笔记本时觉得有东西,一看是煮鸡蛋。

会计出来看见他吃鸡蛋,觉得此人不一般。村里除了还不会吃饭的小孩子、病人,谁能吃起鸡蛋呢!

这样想着,就过去询问他,他说自己是来下乡的,姓白,叫他老白就行。
会计觉得,既然是下乡干部,那好赖得招待。他把这人引到大队部,挖了一碗白面放进面盆里,让他自己做饭吃。

一会儿,社员收工回家来了。支书进来看见他正和面,两手粘满白面。支书忙说:“哎呀!怎么能让你和面哩!你可是……”

来人连忙摆手示意。支书话说了半截噎回去了。自己忙着洗手,要夺过面盆,却看见面已和好。

饭熟了。支书给他端来一碗拉条子,他愉快的吃了。简短的午休后,他和社员一起去锄地。有个下乡干部跟着,大家拘束了,都不说话,没有往日热闹了。他问:上午那个说顺口溜的呢?大家都看着八哥,八哥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言传。

晚上回来,他和支书说要吃派饭。支书说:“哪能呢!你是县里来的干部。”

“县里派我来了解民情,我到了社员家里,才能了解到。”

支书把他派到一户社员家。主妇给他端来一碗小米粥,他看到大锅里是红稻黍糁糁,蹙起两条粗黑的眉毛。他问男主人:“咱村人均一年能分多少口粮?”男人说:“二百斤稻黍,五十斤谷。”

他难过的吃不下,放下那碗小米粥,舀起一碗稻黍糁糁饭,说:“你们吃甚我吃甚。”
此人正是微服私访的白普。夜里,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想起战争年代自己在兴县的往事来。1940年,他随特务团驻防兴县蔡家崖,保卫晋绥边区首府。春季,鬼子集结万人分十二路蓖梳式扫荡兴县晋绥边区首府。他奉命带领全营四十个伤病员独立行动,与敌人周旋,保护他们的安全。他带领伤员们昼伏夜行,往兴岚边境安全地带转移。在日夜频繁的行军中,兴县人民冒着生命危险掩护战士们,饿着肚子省下粮食给战士们吃。无论走到几百户人家的大庄,还是几户人的小村,战士们都能喝上热腾腾的小米粥。如今,用小米养活了晋绥机关和军队的兴县人民,当家作主了,却连小米饭也吃不上了?!

他点起煤油灯,掏出笔记本记下:一,一定要让群众吃饱饭。二,坚决扭转干部借检查下乡之名大吃大喝,挥霍浪费之风气。
2、一天,白普要到马家山大队考察,圪垯上公社书记老贺说:“白书记,那地方跌死铬狸摔死蛇,好腿也难走哩。你的腿有毛病,还是不要去。”白普1970年调到雁北地区工作,不适应那里寒冷的气候,患了腿疾,坐在沙发上就站不起来,站起来又迈不开步子。“越是这地方,越能反映老百姓的真实情况,马家山一定得去。”

老贺只好陪着他一起去。俩人一人一根树枝做的拐杖,走羊肠小道,攀岩缝,跳石脊,征服了一段又一段的“山羊路”,走访了一个个山高皇帝远的山庄窝铺。

晚上,他们回到村里。在社员家吃了玉稻黍糁糁饭,就住在他家。那家婆姨给他们铺好炕,临睡前,老贺看见像根圆木样的蓝布枕头,黑油腻腻的,就和主家要了一块洗脸巾给他铺上。他悄悄的说:“快拿开,咱和群众一样,他们行,我也行。”
3、这一天,白普走到了蔡家会学校门口。往里看了一眼,正在开批判大会。主席台上摆着几张桌子,坐着一排领导。上面拉着横幅,写着“批林批孔促生产,忆苦思甜不忘本” 。台下中间坐着学生,后面是老师,周围站着社员。一七十多岁的老汉正在发言。白普走进去,悄悄地站在一队学生跟前。那老汉说:“林彪反党集团鼓吹’今不如昔’的谬论,’今’嘛,就不如个’昔’?”底下有窃笑声。白普跟前一老师模样的人笑着说:“’金’肯定比’锡’好。”台下一片哄笑。台上一干部站起朝这边看,弯腰对着喇叭大声说:“安静,吼喊甚了!”白普掏出本子记了几句,悄悄的走了。

4、白普徒步跋涉,走了兴县境内的十二条大大小小的流域。大的蔚汾河、岚漪河、湫水河、南川河,小的没有名字,叫赵家坪沟、张家坪沟、大峪口沟等。他发现,在这些河流上,偶尔会有粗糙的小型水库,顽石砌成,熟石灰抹缝,隐蔽在深沟里的沟坝地里。也有一些小水渠,在石岩里流出的泉水上顺势筑渠,把水引到地里。在黄河沿岸,他看到小片枣林、果园。一天他赶路,在任家湾遇上一后生赶着驴车拉着枣,他问你这是要去卖枣?他说不是,枣卖不了,人们没钱。他去县川里用枣子换玉米,县川里没枣子有玉米。

这里千沟万壑水流土失,但居住在土窑破屋里的农民并没有对它失去信心,他们用自己的智慧与勤劳把庄稼之本——水和土固定在农田里,借自然之力,来治理山川,这是了不起的创造,为什么不支持他们、推广他们的创造?!白普看到了改变兴县面貌的力量。

5、沿着黄河走了十四天,徒步跋涉七百余华里,走遍村村队队,白普吃了县委书记不易吃上的茶饭,听到了县委书记不易听到的心声。老百姓厌烦了批林批孔,只对吃饱肚子感兴趣。回到县里,他访问有经验的老干部,请来技术人员,带领各路人马,车鸣马叫,一路煊赫来到实地勘测。本着因地制宜,讲求实效,先易后难,综合治理的原则,一项一项的做了具体规划。

在县委机关大院,一孔旧窑洞里,灯光照着墙上斑斑陈砖。白普看着《兴县地形》、《兴县交通图》、《兴县水系图》。他决定先办好四件事:第一件,搞好生产,让群众吃饱肚子;第二件,发展多种经营,让群众有钱花;第三件,修通公路;第四件,植起树来。他起草了他上任后的第一份文件:《关于认真纠正不正之风,加强干部职工思想建设的决定》,在这份文件里,他规定,下乡干部必须深入到农村大队蹲点,同社员一起参加劳动。不准开小灶,一律吃派饭。他把这份文件内容归纳成九条,在全县广播大会上宣布。并约法三章:干部下乡检查生产,一不准炒菜,二不准喝酒吃肉,三不准烟茶招待。
做好这一切,他出来院子,抬头看繁星满天。他想,什么时候兴县农民碗里的米粒能像星星这样稠……

第二天,白普又下乡了。

这次“县太爷”下乡,大张旗鼓,只差二十面锣鼓鸣锣开道了。社员们发现,那个独自一人下乡,吃派饭住山庄的老汉,就是县委书记!消息传到牛家川,社员们高兴的说:“那个老白是县委书记!”“县太爷一上任先来看了咱们!”“这老汉要大干哩!”

八哥又编了顺口溜在地头说:“说白普,道白普,县委书记叫白普,白普这人不摆普,下乡不坐小吉普。吃派饭,住土窑,不怕身上粘黄土。翻山越岭访疾苦,对咱百姓似父母。
白普下乡记——白普在兴县(二)


1、我就吃窝窝

白普书记和瓦堂公社书记贾斌在郑家塔开会,派饭白憨吞家。家里人多,前锅上做白面,又白又光又韧的面片在前锅里翻腾,白憨吞把孩子们赶出院子里,给他俩捞起白面。然后揭开后锅,热气腾起,玉稻黍面窝窝像一座座山一样挤满笼屉。提起笼屉,下面熬了一锅玉米糁糁粥。

炕上坐着白憨吞的老母。白普把白面端给了老人,自己拿了一个窝窝,舀了一碗玉米糁糁粥。白憨吞急忙阻止,白普书记坚决地说:“我就吃窝窝!”

贾斌走到院子里把孩子们叫进来,把自己的白面分拨到几个孩子碗里,自己舀起一碗玉米糁糁饭,拿了一个窝窝。白憨吞边笑边抹眼泪,憨吞老母感激的说:“这是咱农民的书记。”

2、没傍上

白普到张家洼检查畜牧情况。社员们都在地里忙,派不出饭,支书狗儿买了鸡蛋,称来白面准备中午饭。他乐颠颠的把鸡蛋拿出来,准备好大碗,要打鸡蛋,白书记把鸡蛋端过坚决不让他打。他说:“有白面就不错了,社员们一年能吃几顿白面!”狗儿看着鸡蛋,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口水。白书记对狗儿说:“你们队尽管分粮多、分红高,但一定要注意节约,给社员把好家。”“是,白书记。”

村里的事总是传的快。下午上工后,一社员对支书说:“碰上把家的了,没傍上。”支书不好意思的笑着举起镢头吓唬他:“去!不好好劳动给你扣工分。”
3、水要源头清
有一次,县社两级干部在高家村公社西坪大队参观学习“一坝造四田”的经验。正值秋天果熟季节,树上的苹果红艳欲滴,队干部摘来两篓子苹果让大家尝尝鲜,县委一领导拿起一个吃起来,跟着许多干部围上来把手伸向苹果篓。白书记一脸严肃,正色对那位领导说:“你怎么也吃起来了!咱们当领导的怎么能带这号头!打铁要自身硬,水要源头清。我们自己制定的政策自己不执行,还怎么让下面执行!!”那位领导脸比苹果也红,拿着那个咬了一口的苹果放也不是,吃也不是,尴尬万分,其他人见状悄悄把苹果放回篓子里。

4、这羊肉我咽不下

有一次大检查,到了小善公社。县委书记来检查了,公社领导不敢怠慢,特意着人买了一只羊杀了,炖了羊肉。下午六点,干部们检查回来,公社大院里弥漫着肉香。餐厅里餐桌上,炖羊肉盛着几盆。白书记却不高兴了。但羊已杀了肉已炖了,看着大家兴冲冲等待吃羊肉的样子,他没有发作。只是说:“我不想吃。”白普书记去隔壁邻居家舀来一碗稀饭吃了。大家看见书记不吃,谁也不敢动筷子。

白普吃完小米稀饭睡觉去了。大家才围在一起“偷吃”了。肉是吃了,很香。但公社书记心里惴惴不安。第二天早上吃饭时,当着白书记的面,他掏出钱交给公社食堂的事务长,说:这是我昨天晚上的伙食费。其他人看见公社书交伙食,也纷纷拿出钱交给事务长。

事后,县委有人听说了这事,晚上谈完工作,和他说:白书记,你工作那么辛苦,大家尊重你,给你弄点好吃的,也是应该的,你就吃吧!何苦那么刻炼自己呢!你也得注意身体。

白普书记说:现在老百姓刚吃饱肚子,我吃羊肉心不安,咽不下去。什么时候老百姓都能吃上肉了,我再吃。

那同志感慨的说:古有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今有白书记“大家都吃上了我再吃”!我是真的被你感动了,如果咱们的官员都像你这样,国家何愁不兴旺!


莫怨我无情 ——白普在兴县(三)

1、我没有这个权。

年来了,伴着飘舞的雪花,兴县城内大街小巷挂起了红灯笼。人家的窗户上新糊了白窗纸,贴上了红窗花。兴县城乡,笼罩在一片祥和中。这是白普来兴县的第三个年。大年初一,孩子们在街上欢快的跑着,不时停下,把手里的炮仗栽在雪地上,点燃,再飞快地跑开,回头看那炸响的炮仗。

一个身材矮壮的老汉和一个青年后生,背着包裹,踩着满地落花一样的鞭炮屑,走在兴县的大街上。拐进一条胡同,站着敲门。

“笃笃笃!”

门开了,一个朴实中带着秀气的中年妇女探出头来。

“秀芳!”

“哥!”

秀芳惊喜地看着来人。

“老白,你看谁来了!”

白普迎出门,欣喜的喊:“哥,金生,快进来。”

来人是白普老家方山县的亲叔伯哥哥,白忠玺和他的小儿子白金生。

人还没进门,白普已猜出父子俩的来意。早在他当介休县委书记时,他就多次找过他,要求给儿子们找工作,都没能如愿。多年不见,弟兄俩坐下聊家常,话往事,秀芳给倒上热茶,然后和面包饺子。晚上,一家子和和乐乐吃了饺子,孩子回房,秀芳边轻手轻脚的洗锅,边凝神谛听哥俩的谈话。

白忠玺点燃弟弟递过来的烟,满怀期待。他指着儿子对弟弟说:“你看你这侄儿,去年高中毕业了,在家务农,心不甘。”

白普沉默。

“兄弟,这是我最小的儿子了,我这次找你,希望你能帮他一把。”

“哥,还是老话,这事我不能办。”

“兄弟,早年间让你给那两个儿子找工作,你一次次都说不好办,都听了你的了。这金生,可是我最小的儿子了,高中毕业,长得又一表人才,你可不能再不管了啊!”

“哥,你的心情我理解。哪个做父母的不为儿女着想。我是有权,但我没有为自己谋取私利的权。这事我不能办。”

“听说咱县的书记和你同共过事,金生找工作这里不好办,你写上二指宽的个纸条条,托他给咱办一办?”白忠玺还不死心。

“哥,共产党的干部都一个样,咱不能办的,他也不能办。我不去为难他!”

“刚解放那阵子,你不是给咱谈生办过吗?怎么现在就不能?”

“那时国家百废俱兴,用人标准低,谈生符合招工条件,现在金生不符合。我不能滥用权力!”白普低沉的声音透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白忠玺看着弟弟,无可奈何的叹气:“我也不为难你了,你把金生的户口迁到兴县来,随便在哪落个户,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白普理解这位堂兄的心思。他以为把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办事方便。白普耐心的说:“户口在哪都一样。国家向农村照工也得看条件。条件够了,该走就走,条件不够,我也没办法。现在咱们国家有困难,咱们也得体谅着,人人都不想当农民,谁来产粮食?孩子有文化,回去在咱村好好干,干出个样子来!“哥,你生活困难,我知道。只要我家里有的,你要甚我都给你!但是找工作的事,我不能依着你。”

弟兄俩的谈话秀芳都听到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她有弟弟有妹妹,她妈妈几次催促她,让她和丈夫说,给弟弟妹妹找个营生做,她一直没有说。在枕边,她几次鼓起勇气要说,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她知道丈夫原则性很强,但妹妹秀玲给她家看了十年孩子,染上肺结核。她觉得他们实在应该帮她。现在,她彻底打消了这念头。

忠玺老汉一肚子不快,怏怏不乐的睡了。第二天早饭后,父子俩要回家,白普拿出点钱交给他哥哥,说:“哥,回去喂上几口猪,养几只羊,日子会好起来的。现在国家还不富裕,群众生活普遍困难,将来慢慢会好的。”又对侄儿说:“好好参加队里的劳动,有空多看点书,不要把文化丢了,有文化的农民会有出息。”

2、夫妻情深

秀芳回了趟娘家,把白普拒绝给侄儿找工作的事说了,告诉母亲再不要提这事。

找工作的事无望,秀玲找了对象准备结婚。她和对象商量要买一台缝纫机,但是凭票供应。她想让姐夫批一台,白普也没答应。老岳母大怒,当着秀芳的面骂女婿:“我秀玲给你家哄孩子哄了十年,染上病也没怨一声,现在孩子哄大了,你们不认人了!你们也太薄情寡义了!”“妈!他不是这样的人!”秀芳热泪盈眶。往事在心头萦回。

丈夫的前妻本来是自己的姑表姐,1960年不幸患病去世。那时,她十八岁,是省林业学校女学生,还没毕业,也不曾考虑婚事。怀着浪漫,希望能有一场自由恋爱,方不负韶华。爷爷和姑姑说服了她,作主把她嫁给大她二十岁的白普,一为表姐留下的孩子,二也图能傍上什么。因为那时白普已是孝义县县委书记,而且是孝义、灵石、介休三县合并的大县。

但是婚后,她却深深地爱上了这个人。在她看来,他既有临大事果敢决断的男子汉气魄,也懂得儿女情长柔情似水。

那年她患病,他守护在医院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输液吃药效果不佳,他打听到一个民间偏方,说猪肺烤酥加贝母粉做成药丸可以治结核病。他买了两副猪肺,用碗夹住,蹲在机关茶炉前烤了整整两天两夜。怕烤糊,不敢睡觉,瞌睡的不行就在茶炉前迷一会。当时贝母很稀缺,他托人医院研究所买了半斤,捣成面,自制猪肺贝母丸给她治病。

为了弥补结婚时的缺憾,他在石家庄学习时,排了两天队给她买了一件时兴的灯芯绒衣料。

他怎么会是无情无义的人!

可是,她也体谅自己的妈妈和弟弟妹妹。妈妈伺候她坐月子,她那时没力量给她缝一件衣服。来时六月天正热,妈妈还穿着厚夹裤,回时还是那样。妹妹给她看了十年孩子,她什么也帮不上。她准觉得亏欠娘家。

1980年,农村实行土地承包制,秀芳弟弟提出想买个三轮车跑运输,钱不够,问姐姐能不能帮他贷到款。

秀芳从娘家回来闷闷不乐。

白普觉察到了妻子的情绪变化,问她怎么了。秀芳说了原因。他沉默不语。

对秀芳,他充满歉意。她跟着他吃了很多苦。结婚时他没能给她买件新衣服,她穿着自己的旧衣服嫁过来。婚后,自己忙于工作,不是下乡就是在机关,后来一段时期又调到北京,家务和前妻的孩子都撂给她一个人。有点好吃她都留给孩子,她自己吃玉米皮拌黑豆皮做的黑窝窝。生下孩子,没有水果鸡蛋,只有米汤。营养不良加上体质弱,她患了肺结核。那天,陪她到太原南寒结核病院检查,X线透视时他看见妻子的肺部像有一双从锅底上摸上黑的手,从肺上部摸到下部。医生说肺部有小核桃大的四个穿孔,危及生命,他惊出一身冷汗。医生埋怨他这个丈夫当得太差劲,他无言以对。

文革时期闹派性,省管理干部的单位发起一次省级千名处长签名活动,并给单位发来签名表。处长们都来找他商量是否签名。他内心很矛盾。是夜,辗转难眠。秀芳问清缘由后说:你还是保持你一贯的立场——认为咋对就咋办。人家不要你了,咱就回家种地去。他说我老了,扛不动镢头了。她说我年轻,我养活你;你要坐了牢,我就去告状。听了妻子的话,他方下决心不参与签名。由于他的拒绝,部里的十几位处长都没签名。他这个妻子,不仅仅生活上对他关心照顾,在思想、政治、工作上都付出最大的体贴和支持。

那天,白普对妻子说:你去银行找高玉堂,问问他你做担保,能不能给你弟弟贷到款。

秀芳帮弟弟贷到一笔款,凑够了买三轮车的钱。总算帮了娘家一次,秀芳很高兴。看见妻子愉快的样子,白普感到些许欣慰。


3、从“侄儿”到贾雨村
初春的一个上午,县委大院的办公室里,白普伏案工作。一陌生人来找白普。来人态度谦恭且十分善谈。他自称东会人,毗邻方山,和白普说起老家,说起族人,七拉八扯,竟和白普攀上亲。白普认了这门亲,并热情接待了他。

深冬的一天中午,秀芳下班回来,有一个人等在门口,见秀芳回来,满脸热情洋溢,口称“婶子”。随即把两只口袋搬进家里,说:“婶子,我叔哪去了?奥,你还没见过我,我是白书记的侄儿。这是我家地里打下的软米和莜面,我们吃不了,给你们拿了些,不要嫌弃。”

此时白普外出开会,秀芳从没听说过白家有这么个亲戚。她一面拒绝接受,一面急忙跑到县委机关,把这事报告县委领导。在同志们的帮助下,把送来到一百斤软米和五十斤莜面抬到机关封存起来。白普回来听到这事,十分恼火。立即给东会公社打电话,要求查明此人。经调查,此人买了台缝纫机,打着白普侄儿的旗号,贿赂基层干部,四处招揽生意敛财。

白普责成东会公社对此人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

后来,白普在一次干部会议上重提此事。他说,我给大家讲一件事:1939年,我所在的部队调岚县土明、古城驻防。在古城驻防时,连部住在一户牛姓大地主家。地主逃亡,留一老伯看门。家里有书房,藏书很多。我向老伯借得看过《聊斋》、《西厢记》、《红楼梦》。书中都有批语。我印象深刻的是《红楼梦》里对贾雨村的批注。在《葫芦僧判断葫芦案》那节的旁边,批着“胡乱判案,此不怨贾公,乃时事所逼。”贾雨村不是什么好人,这早有定论。为了攀附权贵,他知恩不报、草菅人命;贾府败落,为了撇清关系,他落井下石。此等坏人,这地主为什么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

刚入官场,贾雨村也谋当一个清官。听了薛蟠的人命案,他“大怒”,要“动海捕文书”捉拿凶犯,但是门子告诉他“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是“护官符”,他怯了。薛家他得罪不起。因为他已被罢免了一回了。“贪酷”是明面上的原因,实质是“恃才侮上”——他得罪了上司。但是他良知尚存,认为“事关人命”,且蒙皇上隆恩正当图报,“岂可因私废法”。门子说,你要是这么做了,自身不保,还报效什么朝廷!贾雨村明白,要在官场呆得住,就得遵循官场规则。于是贾雨村徇私枉法胡乱判案了。薛蟠敢屡次打死人,因为他早把官场看透了——没有钱和权摆不平的事!那就是清朝中晚期的官场,腐败透顶!贾雨村进入那个腐败的官僚体系,渐渐在官场上混得驾轻就熟。尝到权力的滋味后,他越发“贪酷”,最后犯了“婪索”的案件被罢官。“婪索”就是凭借权势向人索取财物。可见他已没有丝毫礼义廉耻了。但地主的批语是“自路皆然,不足深怪。”体谅之情,读之让人脊梁骨发冷。清朝中晚期,贪腐已成为一种普遍现象,被社会认可。在那样的背景下,责怪贾雨村或任何人,都显得苍白无力。

再回到现在,说我们自己。一个“白普侄儿”,走遍东会公社无人敢拒绝,究其原因,一是不敢得罪上司,二是因为利益!如果我们共产党的官员也这样做,这和封建社会的官有什么区别?同志们,要警惕!决不能让我们的社会产生出滋生贾雨村这样官员的土壤来!要时刻牢记我们的使命:为人民谋幸福!当我们要做一件事,评判的标准,不是谁的亲戚让做,或者谁的官大得做,而是这事是否符合人民利益!

讲话完毕,大家都陷入深沉的思考。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白普在兴县(四)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衹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唐朝,韩愈怀才不遇,以马喻人,斥责封建统治者埋没人才、摧残人才的现象,表达了自己强烈的愤慨和深深的痛惜。

“欲济无舟济,端居耻圣明。坐关垂钓者,徒有羡鱼情。”唐,孟浩然羞羞答答写诗赠张丞相,说想为国家贡献自己的才华,但无人引荐。希望张丞相援引。

“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宋朝,刘克庄慨叹,我一生将要过去了,还未建立功名。难道非要等老了,机会才来?!

……

封建社会,多少子才撰文写诗,书怀才不遇之情。而在兴县,一批才子幸运,生在那个年代,遇到了他们的伯乐——县委书记白普。得以走上仕途,为建设兴县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也从此开启了自己的锦绣人生了。且看白普书记如何发现人才,选拔人才。

  1. 选才有识

“刘正斌,你跟我来!”化肥厂厂长来车间找工人刘正斌。

“做甚?看不见我正忙着吗!”刘正斌懒懒的说,边停下手里的活。

“你快点来!”厂长压低声音说。

刘正斌歪着脑袋睁眯缝着眼看着厂长。厂长一把拉起他就走。到了厂办公室门口,把他的帽子正了正,试图把他帽子下油腻腻的长头发塞进去,没成,把嵌在耳朵上的一支烟拿下来。

“谁要接见我?这么隆重?”

“县委书记找你谈话!”厂长指了指办公室。

“谁?”

刘正斌仿佛刚清醒过来,睁大眼睛看着厂长,又探头往办公室瞭。

“进去吧!”

刘正斌低头看看自己污脏的工作服,推开门。

“你就是刘正斌?”

“是。”

“坐。”

刘正斌在书记对面的一把倚子上坐了。

“你是1957年的大学生?”

“学的什么专业?”

“土化。就是土壤与化肥。”

“从建厂开始,你一直在这里工作?”

“是。”

“你觉得化肥厂为什么年年亏损?”

“因为领导都不懂技术。做化肥是技术活,不是光一腔热情就顶事。”

“你学的专业,能用上吗?”

“能。”

“你说说怎么能产出化肥?”

说到本行了,刘正斌滔滔不绝,还辅以动作,看起来手舞足蹈,一改刚进门时的拘谨。

白普笑了。

“假如让你负责生产一批化肥,敢吗?”

“敢。”

1977年。全县农业迅速发展。化肥用量急剧增加。可是化肥厂投产六年来年年亏损。厂的党委书记和厂长换了六任,企业面貌依旧如此。白普跑到厂里做调查,了解到这六任党总支书记,都是长期从事农村基层工作的老同志,对化肥生产不熟悉。厂里有个大学生叫刘正斌,懂技术,人却像一株酷日下的瓜蔓,无精打采。白普决定见见这人,于是就有了开头这一幕。

白普把刘正斌向县委做了汇报。

几个月后,那个像放久了的一只秋茄子一样蔫巴的刘正斌,成了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朝气蓬勃,矫健敏捷。他担任了化肥厂党委书记。五十年代的中专毕业生李早晨提为厂长。这一对黄金搭档,使化肥厂由年亏损二十万,转变为年盈利二十万。县常委会上,白普提议让他担任县工交部政治主任。有同志说:先做副职比较稳妥。

白普说:“这个人有没有真才实学?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大家说有能力,工作能干好。

“这就对了。既然他有能力,为什么要缩手缩脚呢!唐朝有个韩愈,写了一篇叫《马说》的文章,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们当领导的,要做好伯乐,发现千里马,让千里马奔跑起来!”

二、用才有胆。

1、“明洪年间,这里林茏衍占,郁郁葱葱,山青水秀,鸟语花香”。

县委办公室。灯下,白普在专心致志地看书。他用红笔在这行字下划了粗粗的一道。放下兴县县志,摘下花镜,揉揉酸涩的眼睛,白普陷入沉思。兴县本来是个好地方。经历了战乱、灾荒,森林大面积损毁,气候随之失调,出现了十年九旱的现象,农业生产渐渐落后,兴县历史上繁荣的景象也随之逝去。要彻底拔掉兴县的穷根,就要植起树来。

在哪里栽?栽什么树?白书记和县革委会主任孙守谦以及其他常委们带着林业技术员,北上双双山,东去二青山,南爬大度山、黑茶山,跑遍了兴县的主要山头和河沟。勘察结果是全县除过耕地,还有三百九十万亩适宜造林地。据此制定出1978年到2000年的兴县林业宏伟规划:黄河沿岸的七个公社,栽180华里、宽二十华里的枣树林带,粮枣间种;中间九个公社,栽二十万亩核桃苹果梨林带;东山地区和一些气候较较冷八个公社,栽油松、落叶松、柏树等二十万亩木材林带。要把这些地遍植树木,每年要造林十万亩,要把兴县变成树的海洋鸟的天堂。

轰轰烈烈的植树造林运动在兴县展开了。每年春天,机关学校都扛着铁锹镢头拿着各类树苗上山植树。夏季,白普去检查成活率。看到在烈日下枯干的幼树,大家很难过。兴县年年春旱,成活率不高。

这一天,白普去高家村检查。看见山头河畔,小树伸出绿色的手掌,生机勃勃。这里成活率明显比别处都高。白普立即想到高家村公社书记——牛西午。牛西午三十多出头,太谷农学院毕业,爱树木懂造林,十分重视林业工作。那个停电的晚上,白普和他对着一轮清月长谈。提起造林,牛西午侃侃而谈,提出不少可行性建议。白普看着这个秀拔清癯的年轻大学生,心生欢喜。他暗暗注意这个年轻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白普打算让他担任林业局长、县农工部副部长,专抓林业工作。有些同志说:“有的公社书记都当了二十年了,还不提拔,偏提拔个毛头小子!”还有同志说:“年轻的肩膀太嫩,怕挑不了重担。”

白普说:“选干部的标准是有无能力和操守,不是公社书记当的时间长短、年龄大小。风华正茂时不提拔,难道要把小伙子磨成老头再提拔!汉朝有个冯唐,德才兼备,因为正直敢言,得不到重用。到了汉武帝时,听说有这么个人,想重用,冯唐已九十岁了。汉朝还有个李广,作战勇敢,匈奴听见他就害怕,但是种种原因,他一生没有被封。只留下个“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典故。咱要以史为鉴,及时给做出贡献的年轻人封官,敢于让德才兼备年轻人挑重担,让他们挑上担子练出硬肩膀来!”
2、兴县与临县的交界处,有一座大渡山。白普到大渡山下乡,发现山上丛林茂盛绿波起伏。他到林场找场长王富松,未见人。一工人引路,绕梁跨径穿枝拂叶,在“此山中,云深处”找到了王富松。他和几个工人正在溪边接水浇树。和他交谈,得知山上已植油松三千亩。王富松带着白书记站在大渡山顶峰,指给他看那郁郁勃发像青年人一样的巴山松,新植的尚幼嫩的小油松。每一颗树都是他的一个孩子。他爱它们,带领林场工人精心呵护它们。使得它们在这里茁壮成长。

白普得知,王富松本不是兴县人,却在这兴县的边畔工作了十六年,踏踏实实任劳任怨,为兴县人民造出了一叶绿色的“肺”来。这个敦实憨朴的中年人,让白普感动。回到县里,白普立即派人整理他的材料,在全县宣扬王富松造林的事迹。有一次,新华社记者来采访白普,白普笑着说:“我没写头,给你推荐个有故事的人。”直接把他们打发到大度山去采访王富松。不久王富松登上《人民日报》,传遍全国。白普调王富松任林业局副局长。牛西午和王富松两个内行人、实在人,从林业局的院子里开始植树,绿色从那所院子溢出,一点一点、一寸一寸蔓延,试图遮蔽整个兴县的荒梁野壑。他们俩不负重托,用实力和业绩证了明白书记的眼光。


3、兴县县委办公室。电话铃响个不停。农田基本建设如火如荼,水泥告急的消息从各个工地传来。白普心急如焚,直接跑到水泥厂,询问情况。他看到了水泥厂那些大大小小的半机械化的土制机器。他惊奇的问:“这是你们自己做的?”

“是,白书记。”工人们说。

“不简单啊!”白普惊叹不已。

“是啊!有了这些机器,我们省了好多力气。原先全得手工操作,现在这些机器顶一半事。多亏了姜玉麟。制作这些机器,主要是他把技术关。”

“奥!——他现在在吗?”

“在。”

“你带我去见见他。”

“姜玉麟——”

姜玉麟正在一部机器上鼓捣,抬起头来,看见来人,他愣了一下。随即提着两只油污手站起:“白书记!”

白普看到了一双黑亮的、闪着智慧之光的眼睛。

“你是厂里的技术员,现在咱们厂里生产的水泥供不上用。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水泥增产?

姜玉麟略一沉思,说:“办法就是实行技术革新,增加机械化程度。”

白普想提姜玉麟当化肥厂长。县委讨论时,有同志担心他的家庭成份高——出生富农。不少人有顾虑。

白普说:“谁也不能选择出身,重在政治表现是我党的一贯政策。姜玉麟1966年毕业的大学生,有才华,工作踏实。这样的人就应该起用。”

姜玉麟担任了水泥厂副厂长。他感激国家对他的培养,党对他的信任,夜以继日的钻研技术。又进行了二十多项技术革新与创造,终于全厂实现了生产机械化,配料自动化。产量增长了十倍。后来又入党,提为正厂长。他发奋钻研,著书立说,为发展我国小水泥生产做了贡献。他改革设计的水泥行业推广的第二种立窑,被列为全国水泥行业推广的第二种窑型,获得全国建材工业科技重大贡献奖。

三、育才有方

早在六十年代中期 ,兴县大部分地区就接通电路了,用上了电。这几年却只能保证工业用电和城区居民用电。乡村不得不大面积停电。原因是发电厂新安装的发电机组出了故障,直接影响电厂的投产。白书记找到自学成才的技术员张反儿,商量如何排除故障。反儿一条一条摆出技术数据和科学原理,陈述自己的修理意见。完了,反儿忐忑不安地说:“一台机器,大几十万,修好了好说,万一出来问题,就难交账了!”白书记鼓励他:“你尽管大胆去修!一次不行,再来一次,争取成功,也允许失败,万一出事,我负责!”白书记的话让张反儿有了底气,他没明没黑,吃住在厂里,翻阅资料,再三订正修理方案,终于排除了故障,很快安装好设备。发电机一次性启动成功。

大家纷纷祝贺张反儿,他却说:“关键时刻,是白书记给了我底气。”

不久,张反儿被提成发电厂厂长。

“白书记又上报了!”

老干局内,退休干部老赵,拿着一张《人民日报》喊。大家围拢上去。

“《爱才书记白普》”。老赵读出标题,大家围着专心读报。

读完报纸,老赵感慨地说:“白书记提拔的这些人有个共同点——专业足够支撑管理上的威信,而不是靠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来支撑专业不硬的’虚胖’!”

“这一面还有评论员文章呢!——《‘爱才’书记的的启示》”老王说着从老赵手里接过报纸念起来。

“当今,四化建设急需人才。白普书记培育人才和选择人才的事迹,给我们做出了很好的启示。

“第一、以什么标准选才。《左转》中有一段子产论伊何为邑的记载:郑国上卿子皮欲启用伊何,因为“吾爱子”、“不叛吾”。这是子皮的举贤标准。这一标准在后来很长时间被沿用。“吾爱才”即提拔,“吾信任”即重用。在圈子内的,即使无才无德,也可以平步青云,圈子外的,德高才重,也命中只能坐冷板凳。难怪有人一当官,大家就会问:他的后台是谁?白普书记敢于打破圈子,唯贤是用。

“第二、不论资排辈,不嫉贤妒能,不压抑人才,敢于担风险,负责任。

“第三、选才应该采取群众选与领导选相结合的办法。’伯乐识马’不能单靠少数人。据说白普书记有个小本本,走到哪里拿到哪里,不仅记事还记人,不管谁有意无意提到什么地方有个能人,他都记下一定要查访面谈,直至人尽其才,才尽其用。由于各种原因,尤其如果参杂上对个人顺逆因素,难免闹出指鹿为马的笑话来。群众选结合领导选,犹如练出火眼金睛,必能使真正有工作能力,有一技之长的人提拔到各级领导岗位上来。

放下报纸,大家成默不语。

大家心里都知道,兴县近几年提了二百多名中青年干部,这些人的共同点就是有文化有专长无“背景”。他们作为老干部,白普对他们没说的。他新建了老干部宿舍,解决了他们家属的农转非户口,但在提拔干部这事上,他原则性很强。


在大地上留下脚印——白普在兴县(五)


  1. 折断“生花”妙笔

1978年的1月的一天,白普在开县常委会。会议间隙,他顺手拿起报纸浏览,看到山西日报上一则新闻《兴县各级领导带头大干》,他仔细读完,眉头越皱越紧。会后,他立即让人把写这篇报道的同志找来。

“吴秘书,你立即到县里一趟,县委书记找你。”

“知道了!这就走!”吴秘书喜滋滋的哼着歌,对镜子梳理平头,然后骑着公社那辆“飞鸽”车出发了。天寒地冻,吴秘书心里却吹着春风。他已看到自己的新闻稿被采用了,也猜到县委书记找他的缘由。“兴县各级领导带头大干”,嘿嘿!既给县领导脸上贴了金,又能让领导们多领几天劳动补助。心想,书记找他一定是要表扬他了。这么想着,自行车轮底生风,一会就来到县城。

吴秘书直奔书记办公室。

他尽量压住内心的喜悦,让自己保持平静。轻轻的敲门进去,看见革委会副主任高子映正和白书记谈着什么。他恭恭敬敬地和两位领导打了招呼,站在一旁。

“你是吴秘书?”

“是。”

“这篇报道是你写的?”

“是!”吴秘书喜形于色。

“你报道的数字是哪里来的?”

“是学大寨办公室统计出来的。”

“你这个稿子把有些出勤日当劳动日报得高了。不能这样嘛!劳动多少,就是多少。不能随意夸大成绩啊!”

“……”吴秘书的花样心情瞬间被霜溻得冰冷。

“我们办事要实事求是,照实上报,弄虚作假的坏作风要不得!”

高子映说:“吴秘书,这是统计数据,你看看。按出勤日算是对的,按劳动日算天数不够。”

吴秘书遭全县通报批评。通报说:“虚报假报的行为恶劣,严重破坏了党的实事求是的优良作风。要坚决杜绝浮夸假报的不正之风。对虚报假报的行为给予一定处分。”

吴秘书那支“生花”妙笔,在这里折断了。他回到老家,那个山梁梁上的小村庄休整。看着如黄土地一样老实巴交的父母,他想自己是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他需要要在这里反思自己,汲取重新出发的力量。

此后,白普定了新规:重要稿件,一定要经县委负责同志审查核实。

  1. 叫停“一定四平”

1978年6月,吕梁地区在临县召开了一个“全区经营管理现场会。推广大寨“一定四评”劳动管理经验。白普参加了这场会议。会上,地委要求各县普遍推广“一定四平”的劳动管理经验。并强调说:临县在这方面给我们树立了榜样,临县怎么干,我们怎么干。

回到兴县,白普书记向县委常委、各公社书记提出要求,每人搞一个试点,推广’一定四平’经验。他先到张家圪坨他蹲点处试验。

实施两个月后,白普去张家圪坨,正秋收季节。白普书记去和大家一起劳动,见那些身强力壮的后生背着四、五十斤重的背子轻飘飘的跑。

他在地了转了一圈,发现都这样。

他召集大队干部开会,讨论。队长说社员们不买“一定四平”的账,编了顺口溜:“一定四评”“好”经验,吃饭吃成和子饭,记工成了“疙瘩工”,谁肯卖力把活干!后来各公社书记也反应蹲点的地方出现了类似情况。

白普书记听到这些反映,果断叫停“一定四评”,实行“定额记酬加评工记分”的劳动管理办法。有好心人说:白书记,人家上头让咋干就咋干,这样保险。你不怕人家说你否定大寨经验?如果给你扣一顶“反大寨”帽子,你的乌纱帽不保。

“这顶乌纱我不稀罕。我在意的是怎样能调动群众积极性,多打粮食,让群众吃饱肚子。”熟悉他的人说:你呀!山河易改,本性难移。

白普爽朗的笑着说:“那种出门看天色,入门看脸色,四平八稳的官场不倒翁,我一辈子也学不会。”

“怪不得呢!你这么有才干,一辈子调来调去就是个县委书记!”

“我觉得我喜欢这位置,官小责任大,关系人民的切身利益,做好了是功德,做不好是罪孽。”

3、说实话的勇气,做实事的底气

1978年的元旦,天气阴晦,下着小雪。兴县县委委员们正走向县政府。雪粒小如玉米糁糁,一粒粒扑簌簌,落在他们的帽子上肩膀上,钻进脖子里。县政府大门口红灯笼上口处,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今天,县委召开工作总结会议。“吕梁地区年度农田基本建设进度报表分析”已发回来,兴县排在后面。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大家议论纷纷:

“咱们出力不讨好,造出的地质量高,但是就是进度慢,得不到上级表扬!”

“咱这是猪八戒背着媳妇跑,出力不讨好!”

“咳!眼前多少繁忙事,一腔热血付东流!”

“咱们把小平原停下来,也造窄条梯田,把进度赶上去,摘到落后的帽子!”

台上的白普开了口:“同志们,在正式开会之前,我给大家讲个故事。

1958年,我在介休当县委书记。上级指示“大练钢铁”。那时候,国家发展工业急需钢铁,西方国家怕我们发展卡我们的脖子。但在过程中,不顾实际情况硬上,造成一场灾难。介休根据地委布置的任务,动员十二万群众上山炼钢。几乎把农村城镇能劳动的人都带到山上去,连孕妇也拉上去。没有条件没有技术,人多,连后勤人员共二十五万,问题层出不穷。我在吉普车上过了一个月,白天晚上不离车,没下车上床睡过觉。这个山头倒那个山头跑,司机轮换车不停,上车睡觉,下车解决问题,疲于奔命。

“省地委要求每天放卫星!千吨万吨几十万吨,向省地钢铁指挥部报告。所谓炼钢,其实大部分是把铁矿烧了一下,当时叫礞铁。到运动结束时,少数队创造了土高炉,炼出了少量正真的钢铁。运动中间,地委召开汇报会,会议由省委陶书记坐镇,地委贾书记主持。离石县委书记赵子文发言说,禾苗在地,秋收在急,群众反应’豆子放了炮,柿子吊了孝,高粱放了哨’,炼钢劳民伤财。赵子文的发言立即招来省地领导的批判,说他“右倾”,接着发动地委委员、县委书记轮流批判赵子文。轮到我发言,我觉得赵子文的话没错,全是实情。但是我不说不行,我说我给你总结了两条教训。做人应该以史为鉴,你忘了?东晋时期,顾悦与简文帝同年,可是顾悦的头发早就白了,简文帝问他原因。他说,’我是蒲柳之姿,望秋而落,你是松柏之质,经霜弥茂。’你没顾悦会说话。第二条,东晋丞相王导晚年,不再勤政,仅仅在封好的文书上签名,自叹说’人言我愦愦,后人当思此愦愦。’你忘了王丞相之言,活的太清楚了。

“因赵子文和我都是方山人,休会后,地委有个委员说我包庇老乡,要发动人整我,没发动起来,整了原孝义县委书记李惠春。李惠春炼的是真生铁,但数量很少。领导说别人炼的多你炼的少,却不说别人炼的不是生铁。会上整了两个人,一个说实话的,一个做实事的。

赵子文当场被撤职,回到县上,又受到批判。忧急交加,不久患癌症去世。李惠春回县后,工委书记在广播上批判他是右倾分子,我立即制止。我让他任县委书记处书记。我无力扭转局面,但有力量保护一个工作认真实事求是的好干部。我感到我们的领导工作作风很不对。民主集中制并没有真正实行,导致许多人有好的意见不敢说,明知道错也不敢反对。结果是总要等折腾出大问题才去纠正。我们的一些干部,包括高级干部,不讲党性原则,说话做事看来头,看风向。究其原因,是思想不纯,想捞取个人好处。

回到现在,再说咱们今天的主题。咱们搞农田基本建设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发展生产。农田基本建设开始时候,咱们县委领导到基层走访了许多群众,认为修几亩到几十亩的小平原面积大,蓄水保土,便于实现水利化、机械化、园田化,亩产比窄条梯田高。但是修建小平原投入的人工多、见效慢。权衡利弊,县委从长远考虑,决定修小平原。毛主席在六届三中全会上说:“只有实事求是,才能完成确定的任务,只有远见卓识,才能不失前进的方向。”在毛主席所有题词中,排在第一位的是“为人民服务”,这是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其次就是“实事求是”。实事求是是一切工作的思想方法,所应该遵循的思想路线。咱们要牢记毛主席这一思想,不看风向,不图虚名,不求表扬,努力改变生产条件,造福子孙后代。

一年后,省农委的三位副主任来兴县视察,他们参观了人造小平原,给予肯定。在省委召开的一次会议上,他们说:“过去,我们以为兴县的步子慢了,其实人家工作扎实,讲求实效。所谓’履不必同,期于适足,治不必同,期于利民。”

把谁放在你心里——白普在兴县(六)

1、老农告状

县川人把圪垯上蔡家会称为“布袋底子”,形象的表达了这两个地方的特点——偏远,交通闭塞。还编排了个杀茄子的故事,调侃人家文化落后。这让蔡家会苏家峁的苏老汉总有些自卑。想起来就愤愤不平:茄子在园子里,芝麻在山坡上,隔山截河,茄子怎么可能吃上芝麻!但自从县委书记白普微服私访,和他们一个锅里搅希稠,枕了他们的圆木枕头,扛了他们镢把后,他的胆子就壮起来。一日,这位七旬老贫农到县委找白书记,被工作人员挡在门外。白普听到外面闹嚷嚷的,出来弄清情况后,把苏老汉让进办公室。老汉对他说:“白书记,我来找你反映个情况。”

“老伯你说。”白普书记倒了杯水递给他。

“眼下锄地正当紧,公社碳站却一疙瘩碳也没了,群众没烧的,做不成饭了。”

“你反映的情况很及时,我立即解决。”

白书记亲自安顿好这位不远百里风尘仆仆赶来向他反应情况的老农食宿,立即给县里分管运输的领导打电话商议解决群众的燃眉之急。第二天,苏老汉还没回去,几辆满载煤炭的汽车,风驰电掣的驶到蔡家会……

2、不能养狗

1976年夏天,白普到高家村公社下乡。他正和公社干部在屋内谈话。“问问问……”院子里传来一阵狗吠。他问公社书记:

“公社是不是养着狗?”

“没有。”书记回答。

“那就好,可不能喂狗。咱人民公社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地方,社员不能’家门’没进,就被狗’质问’。得让人民群众随时进得来,敢说话、说实话。干部要随时听取群众意见,了解群众疾苦,才能不脱离群众。不脱离群众,就说话有人听,办事有人跟。”白普风趣的说。

3、要把群众放心里

1976年初冬。白普在阁老湾水库劳动。到了第二天晚上,天气突变,一夜西北风,南川河被冻的结结实实。次日早晨,滴水成冰,人连手也伸不出去。白书记照常去工地。负责施工的干部看到白书记还没有穿上棉衣,劝他不要去了。他指着工地上的民工说:“他们能不去吗?咱们和他们一样!”到了工地,他照常和工人们一起搬石抬沙和泥。下工后,他去查看民工宿舍。看后不悦,立即去找管后勤的。后勤部领导看见书记亲临,递烟倒茶极尽殷勤。白普不接烟也不喝茶,带他来到民工宿舍,指着窗户看。只见破窗鸣纸风飕飕,冷尘灌屋灯黯黯。那位管后勤的面露赧色。白普吩咐他赶睡觉前必须糊上窗纸。说碳也储备不足,赶明天下班前必须准备好足够的大碳,让民工干活回来,能睡一铺暖炕。管后勤的诺诺承应。临走,白普意味深长的说:要把群众的事放心里!

4、白普的分房方案

县里修起一批新房。分房方案还没出来,许多人因此有了心事。

县委决定开会,制定分房方案。

“我先说说我的建议,完了大家再讨论。”白普说。

“八年抗战,三年解放战争,山河大地,寸寸浴血。在坐的大家有的亲历过血与火的淬炼,有的没有经历过。没经历过的也在电影上看过。实际上远比电影上演得还苦。吕梁山上,党、政、军,所有人没有一分钱的工资,吃饭有一顿没一顿,吃的是圪渣莜面糊糊、黑豆糁糁汤,扫帚草、康、树皮。一年穿不上两件衣服,腊月里还是单衣服。没袜子,用烂麻纸包脚,麻绳绳捆住。夜里睡觉,几乎没脱过衣服睡过一个好觉。即使冬天在后方整训,也是铺的裤子盖的袄,把两条腿放进一条裤腿里,把另一条空着的裤腿翻折过来,铺到身下,把上衣脱下盖在身上,再把枪抱到怀里睡。至于全服武装日夜行军,时遇雷雨道路泥泞,在风雨中颤抖。冬天穿着草鞋爬雪山,冻得不敢停。在吕梁山上围困鬼子据点,日夜趴伏在山头,饿了捋一把豆叶充饥,抠吃地下带泥的生山药蛋,没有不染一身疥疮的。意志不坚定的不是投敌就是逃跑,能留下来活下来的,都是我们国家的功臣,我们党的宝贵财富。分房子当先紧他们。

其次,咱们化肥厂、水泥厂、电厂、机械厂,是我们县的财政支柱,技术员起着关键性作用。我们应该紧他们住。

再是那些老教师们,一纸调令,他们打起铺盖,拎上脸盆出发,在最艰苦的边远地区扎住下来,把自己的一辈子奉献给乡村教育。如今他们头发白了才回来城里,还租窑赁房,他们理该住新房。

“我再加一条。白书记一家六口,挤在两家旧房子里,那房子冬天怎么烧都烧不滚,你的腿还有病,应该住。”县长看着自己这位搭挡,诚挚地说。

“我家不用。等下一次修起我家再住。”

于是,178户老干部、老教师、技术员喜迁新居。



5、要永远与人民群众同甘共苦

在兴县县委机关小会议室里,摆着十一只古老的沙发。这些沙发是三十年前晋绥边区党政军机关用过的。由于年久失修,沙发外套破洞上棉絮裸露,碎布掉落。坐垫弹簧失去弹力,一往上坐犹如坐在石头上。有的同志建议把旧沙发扔掉,买新的,白普坚持修补好再用。一为把这些珍贵的文物保存下来,旧沙发承载着艰苦岁月。二为省钱,他说,比起那几年,咱们现在是有些钱了,但是用钱的地方很多,要用在最当紧处。

沙发修补好了。分管行政的同志,感到年近六旬的白普患有严重的坐骨神经痛,打算把修好的沙发给他办公室一只。在工作疲累时可稍微休息,被白普婉言谢绝。他说现在不用说群众了,同志们的办公室都没沙发,我不搞特殊。考虑到办公室窑洞深暗,光线不足,同志们趁他下乡,换了块白色新窗帘。白普回来后又把它摘下来挂到会议室,自己又重新挂起了原来的。省城开会。白普报道后,和别的县委书记一起去登记旅馆。人家去住高级宾馆,白普只住招待所。他说,我们兴县是穷县,高级宾馆一黑夜要七、八块钱的房费,普通百姓要劳动十天半个月才能挣回来,我住那不是挥霍吗!

一次,事务长为了照顾他,有意给他兑了十多斤细粮票。白普发现后坚决退回。按照上级指示,县委对二十名老干部每人每月细粮比例由百分之二十提高到百分之七十,食油由三两增加到一斤。1937年14岁的白普参加革命,按规定理应享受这份待遇。但是他说什么也不要。

近乎吝啬的节俭,让大家不解。

在一个太阳红丹丹、天蓝茵茵的春天,晋绥边区纪念馆内玫瑰吐艳、丁香飘香。白普带领县委班子来到蔡家崖,参观了晋绥边区纪念馆,回忆那段峥嵘岁月。

1946年的夏日的一天。贺龙坐着铁轮车从蔡家崖出发,来到兴县城。他看到刚刚修建起的贸易货栈门前挂着长幅新布,上书“贸易货站”四个大字。他立即找到货栈经理,语重心长的说:“人民现在生活很苦,许多人家穿不上裤子。我们却在这里讲排场,摆阔起。挥霍浪费是对人民犯罪!”走到城中心,看见正在动工修建一座简易舞台,他说,:“今年旱灾严重,人民吃不上饭吃豆叶子糠皮草籽,你们有钱修舞台,不如拿出来赈灾。”返回贸易货栈,看到为他准备好一桌饭菜,他心里难过的吃不下,连夜回到蔡家崖。不久,《晋绥日报》批评了这几件事。

我们为什么能以弱胜强打败日本帝国主义?打败国民党?那是因为有人民群众的支持。抗战时期,吕梁老区养活着五十万军队,约三个人养活一个子弟兵。全区妇女,为部队织布做军鞋日夜辛劳。1942年,晋绥专署改为三专署转防到临县松峪村,白坚担任政委。村里农民群众自动让出房子,一家三代住一个家,两户住一个家,长达两年之久。更有上万名优秀吕梁儿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一次,从延安派往个解放区的二百多名干部路经离东二区严家窑湾村,不幸被鬼子包围,村里群众拼死掩护,干部们全部安全转移,群众被敌人捉住拷问,四人被鬼子杀害。下昔村一个妇女被敌人灌进辣椒水在肚子上踩,致死未暴露我工作人员行踪。这些事,我永远忘不了。

人民群众为什么拼命支持我们?过去,官府、军队都是欺压掠夺穷苦老百姓的。共产党的干部、队伍与旧政府旧军队截然不同。42年秋季反扫荡,行军途中饥渴难捱,路过一块西瓜地我摘了个瓜,把钱拴在瓜蔓上,被白坚政委在望远镜里看到,批评我未经瓜主擅自摘瓜。同年冬天,分区集中全区领导干部在临县开化整风,共一千多人,我担任采购股股长,负责食宿取暖。和周围群众买柴买粮,他们说什么也没有。我带着同志们跑遍兴县蔡家会,岚县、临县城,采购猪、牛、羊,山药蛋、萝卜、粉条、柴火、木炭。买卖公平合理,老百姓感受到尊重,信任我们,后来开化周围的群众自发把烧的吃的送来。人民群众的支持,是我们能够取得胜利的根本。

我到兴县工作以来,同志们关心我、爱护我。我十分感谢同志们。但是我们的“根本”万万不能丢。战争年代,根据地群众对我们的恩情和贡献,不仅我们老一代人不能忘记,下一代也永远不能忘记。要代代相传,继承发扬下去,要永远与人民群众同甘共苦。

身先士卒——白普在兴县(七)

1、阁老湾水库抢险。

1977年的七夕节,凌晨。淅淅沥沥,夜雨敲窗。酣睡中的白普被惊醒。侧耳倾听,内心窃喜,“忽如一夜甘霖至,滋润根须万亩苗”。

“轰隆隆……”,一阵沉闷的雷声,仿佛从地心滚来,震得大地颤抖。接着雨刷刷啦啦,越下越大。白普开灯坐起,脸色变得阴沉。几十处水利工程正在进行中,这样大的雨会威胁到工程的。他穿衣下床,拿了把伞,匆匆往县政府走去。一个爆雷在头顶炸响,雨更疯狂了。雨水顺着伞沿往下倒,白普早已浑身湿透了。

“老孙!”

“老白!”

走到县政府门口,遇上革委会主任孙守谦,俩人在闪电撕开夜幕的一瞬间看见了对方:湿衣服贴在身上,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流,淋得眼直眯。

俩人伸手抹了把脸,一起进入县委办公室。电话铃正急促的响着,白普一把抓起,听筒里传来焦急的声音:“我是阁老湾水库工程指挥部,水库大坝决口,情况危急!”

“我马上去!”

白普立即通知司机,连夜冒雨赶路。来到工地,天已大亮。只见洪水盈野,围山淹地。见到工程指挥部负责人,白普急迫的问:

“同志们都安全吗?”

“安全!没有一个人受伤。”

白普心情稍微平静。他说:“只要人在,一切都好办!”

接着,他和孙守谦仔细查看了主坝、副坝、隔水墙、竖井、溢洪洞,立即召开有关人员会议,研制抢险措施。一支二百多人的抢险突击队组成了。白普在队伍前给大家讲话:

“同志们,洪水滔天,冲毁堤坝,冲不垮我们的意志!我们要团结一致,鼓起勇气,与洪水搏斗,把损失降到最低!”

抢险队员们不畏险难,手挽手跳进激流,筑城一道人墙,堵在决口处,与洪水搏斗。白普看着洪水里漂流的木材,青玉米棒,山药蛋,心里不是滋味。他不顾病退疼痛,加入抗洪抢险的行列,和孙守谦一起抬木料,推土垫壕,搬石筑坝,折腾了一上午,俩人成了“泥猴”。中午,水势减弱,白普没顾得上吃饭,踏着泥泞,沿河而下,查看两岸的庄稼,访问下游受灾群众,半夜方回县城。

2、南干渠吊装

清凌凌的一池碧水,里面除了天光云影,还有一个人沉思的倒影。这个人就是白普。此刻,时序已进入1978年,白普站在东方红水库旁,沉思良久。这座水库于1971年建成,蓄水量八百万立方。可惜当时没有及时修建配套渠道,使这座水库成了聋子的耳朵。白普勘察了周围环境,决定修建两条配套水渠,把这“一潭死水”盘活。其中一条是南干渠。南干渠长三十华里,中间要跨越十几条大沟,须得修建渡槽,才能把水引到下游。以兴县现有的条件,困难很大。但是如果不修,这座水库就白浪费了。白普征求技术人员的意见,多数不赞成修。白普说,中国一穷二白还造出了原子弹,我们一无所有就不能修一条水渠!他决定上马南干渠。

在修建过程中,不断遇到问题。每到施工紧要关头,白普成天不离工地,边劳动边指挥,总要亲眼看到这道工序顺利完成。

这年秋天,南干渠终于要跨越马尾沟了。要跨过马尾沟,需修高三十米、长二百米的渡槽。每一节渡槽十二吨重,得起重机才能把渡槽吊上去。可是县里没有起重设备。工人们搭了俩个三角形铁架子,用绞磨往起吊。俩根粗大的钢丝吱吱嘎嘎响着,很吃力地把渡槽吊到半空,铁架子上的压力超过负荷,被拧成麻花,沉重的渡槽摔下来,地面砸出一个坑,第一次吊装失败。

白普住到工地,与指挥施工的县委副书记靖夺魁研究,决定用木柱支撑铁架起吊。方案定下后,开始找木料扎木桩,白普亲自过问。一切就绪,准备第二次吊装。那天,白普犯痢疾,在床上躺着。他记挂着施工现场,不顾妻子劝阻,赶到工地。大家看到他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两腿站立不稳,劝他回去,他不走。大家只好把玉米秸秆割倒,扶他躺在上面。他边打手势边喊话指挥吊装,直到渡槽平稳升起,才离开工地。

后记

我不想用一大堆数字说明白普在兴县的业绩。我想回忆一段旧时光,与白普在兴县那段时间互相印证。

1、脚下的路

我们村是蔡家崖乡的一个小村庄,名叫石楞村,距离蔡家崖五里路。村子坐北朝南,蔚汾河绕村而过。蔡家崖是乡级政府所在地,有供销、公社、初中,一段时间还有高中。我们村里的学生们念初中,村民们赶供销社买日用品,都要去蔡家崖。1978年以前,河槽里有一条公路,与蔚汾河时而并行,时而交叉。向东直通县城,向西直达黑峪口,是我们村去蔡家崖去县城的道路,也是县川主要交通干线。春秋两季,人们在河里水窄或水浅处安放一列大石头,村人叫“拃石”,起桥的用。我小姑那一代人正念初中,女孩子们跳列石,常常滑脱踏进河里。回去换鞋怕误课,不回去就得穿一天湿鞋子。我们村去蔡家崖要过两次河,跳两次列石。刚出村一处,北坡村底一处。夏天雨季来临,山洪爆发,宽阔的河槽里洪水漫漫,公路早没了影踪。学生们只好“绕一坡”。“一坡”就是河北面的羊干石坡。山石嵯峨,因为走的人多了便走出一条嶙峋小路来。路爬高踩低绕来绕去,比河槽里的公路远得多,上学要比平时早走半小时。

寒冷的冬季,与学生们是好的。河水结冰,一路走河里滑着冰去上学,而跑运输就大为不利。汽车碾过冰面,冰结得不结实的地方承受不住,车常常陷入河里,进退不得。我的堂叔堂兄们常去看热闹,帮着把石头垫在车轮底部,再合力把车推出去。那时车上常拉着切成丝的干柿子皮,司机给他们一把算是答谢,他们回来分给我。过河不是过一处就完事,公路与河交缠,走一段路就过一次河,司机苦不堪言。

记不得是76年还是77年,民工扛着铁锹镢头洋镐锤子来了,以我们村“绕一坡”的道路为基础,要在河北面羊干石坡上开辟一条新公路。从此,后河湾热闹起来,锤子击打石头声,撬石头的号子声,抬石头的吆喝声,声声入村。有时遇上放炮,民工堵在路两旁大声喊:“放炮喽——,不要出来,管好孩子——”


1978年9月,我升入蔡家崖中学,一天两个来回跑蔡家崖念书。初一整一年里,那条路都在修。我们就走那条路上学,虽然磕磕碰碰,但比走河槽近多了。也不用跳河中列石,也不担心发洪水。初二时,路修完了,西起黑峪口东至县城。路高于河槽不怕水淹,与河平行而永不交叉。从此车辆行人,畅通无阻。

2、种下的树

蔚汾河绕村而过,给我们村绕出两道湾——后河湾、前河湾。村东的后河湾是一个沙石坡,后来修了一条路。村西的前河湾是几十亩上水地,以前种瓜菜。每到夏秋,分回来很多南瓜北瓜,都有脸盆大,靠墙垛在炕左一堎,红的黄的绿的灰的,很好看。整个冬天吃玉米窝窝蒸南瓜、煮北瓜、南瓜烩菜,腻烦得很。

77年,前河湾栽果树,拉来很多果树苗,有专业技术人员帮助栽树,每年春秋来剪枝。我们曾去拣剪下的树枝做柴禾。82年初中毕业后,我去离石念师范,毕业后,先教书,后来又去念书,不在村里,不大关注村里的事。

1989年,我放暑假回来,父母喜形于色,说我家包了果园。才知道前河湾的果树早已挂果。原先由王喜全家承包,他家成为村里第一个万元户,还去县城开过会,得了块毛毯,让村里人很羡慕。现在务不过来,就划成六份,他家经营一份,五份转包给另外五家,其中就有我家。

我去了园子里,看到前河湾满地果树,枝叶婆娑,硕果累累。我坐在果树斜枝上,伸手摘夏苹果吃。秋天,父亲骑着自行车,两边挎着两大篓子苹果回城卖。红黄元帅很抢手,在西关就被人堵住截走。大国光和青香蕉,储存到地窖里,等到来年开春才能卖上好价钱,小国光留着自己吃。包果园让我们家初步脱贫。

我们村还有一个人,叫王秀忠,他种桑养蚕发家致富了。现在想起来,觉得与白普书记倡导种桑养蚕,增加农民收入有关。八十年代后期他回了县城包了门店,可惜英年早逝,不过给后人打下了基础。


3、造出的地

农历六月是母亲的忌日,那几年我每年都回村给母亲上坟。村里年轻人少,大部分坡地都放荒了,或者随便丢进去几颗黑豆籽,任它草盛豆苗稀。农田基本建设那阵子修建的四块小平原还作为好地被精耕细作着,西坡梁上三块,北梁上一块,都长着绿油油茂盛的庄稼。

兴县五年,白普不辱使命,解决了兴县绝大部分人的温饱问题,践行了他的诺言。

1985年12月底,山西省委组织部长卢功勋在吕梁地区部、委、局主要负责同志参加的一次会议上,对刚刚宣布免去吕梁地委顾问的白普做过这样的评价:白普同志担任县长、县委书记等县级主要领导职务三十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时时刻刻把党的事业装在心里。而从不向党伸手要管要权要待遇。这种精神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系列纪实小说《白普在兴县》结束了,白普的故事还在兴县流传着,白普勤政爱民、清正廉洁的精神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白彦平,兴县初级中学高级教师。

贾喜平,一九七一年生于兴县魏家滩,从事石雕、石刻艺术二十余年,为我县及周边省市雕刻摩崖石刻、园林雕塑、石碑几千余件,以刀法浑厚、图案丰富见长。其中有晋绥解放区烈士陵园江总书记题词碑、段云题词碑、胡家沟明代砖塔塔制恢复工程。业余爱好文学创作、有多篇文章在省市地县报刊发表、二0一五年获《诗词世界》举办的七届华鼎奖金奖,同年获《中华诗词》杂志举办的天籁杯诗词大赛金奖,二0一七年投资二百余万元恢复了兴县嵋山书院,为兴县新联会、兴县同城协会理事,兴县书协、美协副主席、兴县作协理事,兴县工商联会员、晋绥人文协会会员、兴县面塑吕梁市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兴县嵋山书院山长、兴县东方雕塑文化艺术有限公司经理。当选政协兴县七届、九届常委、十届委员。


(正文已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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